第1章 01
作者有话要说:
架空背景,参考实真地名,勿深究。
头顶比心~
1997年,海上市。
茶艺师捡到了一只钢笔,

到大堂经理手中,经理认出这只钢笔价值不菲,又

到茶楼总管手中,最终落到陈宗月的手中。可是,前来认领的却有两个人。
一个叫钱丞,从小不学好,古惑仔上脑,念了几年书只会点头Yes头摇No,把烟一叼,辍学去了当时还不是特别行政区的英国殖民地混江湖,十分虔诚的崇拜着陈宗月,将他奉作人生导师,指路明灯。
另一个叫⻩鹦,童年丧⽗,⺟亲投⾝劳教戒毒所,戒了又沾,忙忙碌碌顾不上孩子,让她在姑妈家长大,钱丞是她的表哥。
龙悦茶楼第三层走道上摆着两把禅椅,边柱圆雕莲花,来头不小,是件古董,陈宗月姿态闲适的坐在上面。只有他敢坐,能坐。
茶间门下串珠流苏状若静止,而那支钢笔在他手掌之上竖起,又横躺,颠倒来回似比菩提子好玩,“今天得闲做个法官,你们都说说看,我判一判。”
钱丞抢声,“这笔真是我的,我在四角街买的!”
淮海西路四角街,一⽔店铺挂羊头卖狗⾁,低价兜售渠道不正当的东西。
⻩鹦眼神鄙夷地瞧着他,两条细细眉⽑往中间挤。钱丞没大她几岁,却患上了长辈⽑病,嘴巴

,喜

不知分寸的捉弄她。不再瞧他,她对陈宗月说,“这支笔是我在百货商场买的,那里有柜员可以作证。”
法官未开口,钱丞怪叫,“你哪来的钱?!”
平常在家叫她烧两个菜都是为难,更没见她有放低自己去打工的心

,洗菜刷碗也挣不了几个钱。
“我卖了邮票册子换的钱。”
他啐道,“放庇,那烂册子不是你宝贝吗?恨不能夜夜抱着睡,会舍得卖了换钱?”
“钱丞!”⻩鹦急得想跺脚,碍于陈宗月一旁‘观战’,只好庒着不发作,“你别跟我争可以吗…”她顿了顿,“那是我要送人的礼物。”
“哪个大仙,够本事让你心头割爱…”钱丞自己说着,意味深长地‘哦’了一声,“⾼子谦?”
这个⾼子谦是她在大学里认识的朋友,听说⽗亲是海市的体面商人,总之惦记他小表妹不是一两天,钱丞每逢见到他都要嗤一声‘吊靴鬼’,赶也赶不走,未料到他俩是情投意合?
⻩鹦分明提了一口气,却迟迟未有辩驳,随即一道像极钢笔的影子,从她余光中飞出去,越过围栏,掉进了一楼养着巨骨⾆鱼的⽔池里。
嗵一声,似鹅⽑飘落般,慢慢下沉。
表兄妹一齐扑向了围栏,而扔笔之徒——陈宗月稳坐如山,扭头往下望去。
池中景致幽绿,大鱼摆尾,氧气泵制造着滚滚气泡,已经找不见钢笔的踪迹。
钱丞呆愣一秒,朗声笑起。
⻩鹦也是愣,膝盖跪在了椅座上,扶着椅背,转头去瞪钱丞,却见他面露骇然,一把将她拽下来。
她不及反应带了一下椅子,连退几步,眼睁睁瞧着这件古董,砸在地上。
⻩鹦愣上加愣,将视线移至陈宗月,果然,他脸⾊稍沉。
这个时候又记起姑妈常说她,女孩子冒冒失失的,不招人喜

。
她与陈宗月初识,是在一年多以前——
钱丞从梳打埠回来没几天,在这间新开茶楼里上班。
正值暑假,光是茶楼敞开的门里透出清凉就够勾人,恰逢两个光膀工人搬着一面镜子进门,挡住了她,未被人发现有只小⻩莺飞进茶楼。
她看见钱丞的⾝影在三楼闪过,比搬镜子的工人先一步奔上楼梯。
室內尚在修葺,⻩鹦觉得木器漆是香的,吃东西又不拘小节,每层楼梯转角都有一盘切好的菠萝,放着是去味道,她直接捏起一块塞到嘴里。
上了三楼,周围却安静无人,楼外自行车车铃响过,落山的太

烧眼,但窗前挂的鸟笼昅引着她,里头是一只栗褐⾊的小鸟儿。
⻩鹦捏着夹鸟食的镊子逗它,忽地几句话语声传来,她看见不远处两扇门虚掩着,留出一道指节宽的

。
她放下镊子,猫着

轻轻踱步过去,窥见茶室里有两个中年男子,其中一人打开一个黑箱子,年轻的直觉告诉她,像电影里演的那样,那箱子里一定装得全是钱。
夏⽇⻩昏,笼中鸟吹响了它的小哨子,⻩鹦吓了一跳,才惊觉是有人踏着楼梯上来了。
她直起

张望四周,小⽪鞋踩来踩去,却似裙摆飘扬没有声响,一排朝

茶间连面帘子也没挂,没地方让她躲。
来者是个⾝形⾼大的男人,未走完楼梯先回头,瞧见了站在角落的少女,他表情有几分讶异,利用从楼梯上来的时间,已将她打量完毕——
削肩、平

、细腿,薄薄的嘴

和眼⽪,铅笔般尖细的鼻尖,她穿着一件石榴红裙子,长发挽起露出净直颈项,背对着雕花窗外透进的暮⾊,犹如一件祭红瓷,惊慌地注视着他。
男人在距离她大约三步的地方停下,⻩鹦有点不敢多探究他的面容,从而将视线落于他小臂的纹⾝上,黑灰单针图案复杂,她只看清了天使与月亮。
在她以往的认知里,有这样大片大片的纹⾝就是混社会的人,和他那种四平八稳的气质并不匹配。
“你在这做什么?”他的声音很低沉,意外的悦耳。
“我,我找我表,表哥…”
他疑惑的问,“你害怕?”
⻩鹦急急头摇,“不不是,我说话结结结巴。”
其实是小时候结巴,长大好了很多,一紧张就容易被打回原形。
他脸上开始蔵着笑,“你叫什么?”
⻩鹦准备要道歉的,不该随随便便溜进人家的茶楼,可他这么一问,她倒是有点愣了。钱丞曾警告过她,不是所有古惑仔都是你表哥…但你卖乖,总有用。
“⻩,⻩鹦。”
他明显觉得很有意思,“⻩⻩鹦,还是⻩鹦?”
“⻩鹦!”
他总算笑出来了,引出眼角褶皱,皓齿如新月,“你叫⻩鹦,却是个结巴。”
他笑不带嘲讽,单纯认为这件事情好笑。
就在此时,闻声从茶室里走出的中年男人,也对出现在这里的少女感到奇怪,审视了她一眼,就走向他。男人瞧上去比他要年长一些,却恭敬称呼他,“陈先生。”
最后一个音落下,⻩鹦突然知道了他是谁,小⽪鞋蹬着木地板,飞快地逃了。
他们目睹一抹红纱消失于楼梯之下,跟着又听见‘咚’一声闷响,似乎是人跌倒,因为伴随着一声女孩尖叫。
陈宗月朝楼梯望下,又笑了。
天边霞光匆匆,短得就像一阵炊烟。
趁着⼊夜前走进弄堂里,头上搭了一


竹竿,晾着男人的背心

衩。
⻩鹦回到家中,CD机里正唱着孤单背影。姑妈嘴上骂表哥不学无术、不三不四,要是哪天进了提篮桥都不会去看他,却还是被他影响,也开始听起了港乐。
姑妈端着一盘蟹粉⾖腐从厨房出来,瞧着她,“哪能你一个人回来?你表哥呢?”
⻩鹦嘴里咬着海蜇头,一拍脑袋,忘记了自己是要把钱丞捉回家吃饭,因为今天是姑⽗的祭⽇。
幸好钱丞良心未泯,夜⾊正要漆黑,楼下铁门一颤,紧跟着是他撩了门帘进屋,左手拎着燕云楼打包回来的填鸭,右手往她眼前搁了一只小药瓶子,上面写着依马打正红花油。
“今天你去找我了?摔了?”
⻩鹦犯愣的盯着药油。
钱丞把风扇转到最大一档,脫了上⾐劲使一抖,不知是他⾝上臭汗,还是抖出一阵汗臭,她一脸嫌弃地捏起鼻子。
不等她回答,他就去给姑⽗上香,对着遗照拜了拜,“您泉下吃香喝辣,阿妈、妹妹

我照顾。”
反正他年年回家就这一句,⻩鹦继续吃着炒面,全然不动容。
姑妈已是懒得搭理他,一心想‘闯江湖’的儿子,不顾她哭了整夜,行囊一甩,头也不回。
一想起,⻩鹦⽗亲就是去了那里,变得嗜赌如命,赢了一个客死他乡的下场,姑妈不免叹息,提起筷子给⻩鹦添菜,“你尝尝今朝我做的醉虾…”
习惯了钱丞在饭桌上追忆往昔,虽然讲话一股子怪怪的腔调,也多亏他吹嘘自己的光辉岁月,让‘陈宗月’三个字耳

能详。
陈宗月原是在澳门经营娱/乐城的大富豪,名字响彻全港字头,哪想到,他放着好好的大佬不当,跑到內地开间小茶楼。
钱丞至今记得,沿着南环一街的霓虹灯,那么拥挤却显得个个独行,走⼊金碧辉煌的娱/乐城,是天堂还是地狱,且先不论,就墙上悬着四个大字,已砸得他

腔翻涌起无法言说的澎湃——点时成金。
哪个四九仔没有红

梦,拜关帝神像,一刀切开烧猪,横行油尖旺。只因太信奉陈宗月,才甘心跟他返乡安居,归于人间灯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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