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日月双生
⽇月同辉的昆仑山顶,突然晃动了一场


。
早就备受渴饥
磨折的青鸟族人,终于忍受不了这么多食物罗列眼前的

惑,开始攻击人族。一头头青鸾列阵而起,飞舞在云雾从中,不时伴随着凌厉的剑技,从空中怒

而下。凄厉的啼叫声,穿贯长空。
昆仑、蜀山、蓬莱三派弟子纷纷喝骂着,飞起剑光

战。但青鸟族的战力实在太強悍,才一接阵,数名蜀山弟子就被凌空挑起,斩成碎片。
⾎雨漫空,纷纷洒下。
粘稠的⾎腥味刺

了更多的青鸟族人,她们纷纷

啸着,驱赶青鸾飞上空中,让鲜⾎尽情淋在自己⾝上。
她们⾚裸的躯体因奋兴而变得嫣红,⾝上

绕的战纹像是有生命般鼓动着,昅食着⾎⾁碎屑,颜⾊逐渐变得鲜

起来。这使她们原本美丽的容颜渐渐变得媚

而妖琊。
随着青鸾舞空,她们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声短促而庒抑的啸叫,向着人类狂疯扑击。
青鸟族自上古传承的种种琊异魔法,也随之倾泻而下,在⽇月的照临中,绽放出一朵朵⾚红的⾎花。
这一幕,像极了人类狩猎时的情形。
一样的忍残,也一样的

愉。
不时,有一头青鸾被密集的剑光斩落,在空中炸开。但更多的,却是三宗弟子,被青鸟化为⾎雨。
双方人数的对比在迅速地改变着。空中粘稠的⾎腥,也越来越重。
云殇的脸依旧平静。他手中的帛卷,在画笔的追摹下,一点点铺开,将这惨烈的一幕囊括其中。
他的眸子却静静地看着烬。看着他和汐生死相搏。
烬⾝上的光芒,越来越強烈。
汐注视着他,终于悠悠一声叹息。这是最后的战役,是人族、魔族争斗千年的终点。终于在昆仑之巅展开,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得了它。
而她与烬的一战,也势在必行。
她选择了自己的责任,回到自己的⺟族,继任女王。而烬也选择了自己的责任,守护人类,灭绝青鸟族。
她们是在同一个夜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。
从此,他们无法再相守相恋,携手此生。
汐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,心头有割裂般的痛楚。
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于江湖。
现在的他与她,难道不是在命运的车辙里,冀图借对方的拥抱,获得短暂的温暖?那么,何妨尽情一战,令缱绻之情,化为相思,放对方以自由,从此相忘于江湖。
她惨然一笑。
"我们同时使出最強的一招来,好不好?"
"这样,不管谁杀死谁,死的那个人都不会太痛苦。"
烬轻轻点了点头。
他能做到的,也仅此而已。
汐发出了一声清啸。
大巨的青鸾,在她⾝后张开双翼。七彩的长羽跟她的双手攀附在一起,

烈地旋舞着。她曼妙的⾝躯在⽇月光影的轮照中跳动,⾎之渴

与生之灿烂不停地在她⾝上绽放、隐灭,宛如一张猩红的曼荼罗图案。
她的眸子紧紧闭着,她的

望,在这一刻完全释放,化为无数隐形的飞羽,在昆仑山顶盛放。
烬也闭上了眼睛。这一刻,他的心中,只有剑。只有那把跟随着自己,无伦多少生,多少死都从不曾背弃过的六龙

⽇剑。他把自己所有的坚定,都灌输进了这把剑中。
带着他痛苦的信念,带着对人类的未来的期许,对文明的传承信仰,也带着神明对众生的慈悲,化为单纯一剑。
化为他们最后的缱绻,最后的对彼此的拥抱。
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于江湖。
刺出。
烬忽然觉得心中一阵轻松。他从没有这么轻松过。那一刻,笼罩在他心头上的沉重的屏障,似乎被打开了,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,紧紧贴着他的心伏下,温暖无比。
那一刻,他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。
温暖的感触,缓缓从剑锋上淌下,循着他的手心,浸

他的肌肤,一直钻进他⾝体最深邃的所在。他仿佛听到一声轻轻的呢喃,在他的耳边萦绕着。无数相同的记忆,轻轻地印在他的心上。
每一丝都是已经知道的,却又重新忆起了一遍。
只有一丝些微的不同,在倾诉着一个充満幻想的少女的一生。那一袭绿⾐在空中绽放开飞扬的裙角,萧萧短发宛如暮鸦掠过昆仑山上的积雪,盈盈相望,在向他倾诉着那虚无缥缈的理想,就像是一场梦。
他能感到汐的⾝体,在他怀中渐渐冷却。
烬笑着,却不觉泪流満面。
他闭着眼,长剑猛然挥出。
空中⾼速飞行的青鸾,像是忽然受到了极強的力量的冲击,猝然惨叫一声,一团火光从体內爆开,化为灰烬坠落。它背上的青鸟族人,在震惊中看着一道光从自己⾝体最隐秘处炸开,将自己炸为粉末。
烬的长剑一下一下挥着,每挥一次,就有一头青鸾陨落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为挥剑,只知道,这是他的责任,他必须要完成。
他必须要完成,否则,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。
他挥舞着,直到昆仑山顶,响起一阵

呼。那个嗜⾎的,如梦魇般盘绕在人族头顶的青鸟魔族,终于在他的剑下,被全部灭绝。
烬跪了下来,抱住汐。
汐就像是一幅画,她的笑,她的娇憨,她的天真,都用灰暗的⾊彩涂在了这幅画上,深深嵌⼊了烬的灵魂。刹那之前,她还带着苍⽩而甜美的微笑,和他诉说着自己的理想,她还痴痴看着他,哀恳而从容。
而今,她却不能言,不能动,任嫣红的鲜⾎染尽了昆仑山的土地。
烬伸出手,替汐擦拭着⾎痕。她的肤⾊是如此皎洁,不应该被⾎污玷染。她虽承继着上古以来的⾎咒,但她却是唯一片尘不染的存在。
没有任何罪孽,可以強加在她⾝上,因为她有一个纯净的灵魂,善良而坚強,柔软而执着。
当人们在谈论罪愆、救赎时,她在世间孤独地行走着,搜集着所有生灵的一滴滴鲜⾎,也收蔵下让这个世界归于和平的每一滴希望。
她的孤独,是她的原罪,却将她与她背负的割裂开,成为天上地下,唯一的纯真。
如果这世间真有西王⺟,她的诞生,就是西王⺟对青鸟一族的宽恕。
如果说青鸟族秉承弑⺟之罪而生,她就是从⾎池中诞生的、唯一纯洁的女儿,她来到这个世界,就是告诉所有人,该怎样获得⺟亲的原谅。
她不应该死。
她不应该为她没做过的、却不得不承受的负责。
不知过了多久,烬终于将她的脸擦拭⼲净。
此刻的她看上去是那么美丽,在被死亡紧紧拥抱之后,她终于放下了力量、责任、以及嗜⾎的命运,得到了真正宁静的安眠——
她的宁静,应该让每个正在

呼着的人感到愧羞。
烬轻轻合上她的眼睛。
"走,我带你去。你一定会复活的。"
他轻轻地在汐的耳边呓语着,他跨过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中的人们,向那棵古树走去。
人类在最艰难的时代得到了最期盼的胜利果实。他们终于打败了青鸟族,将之全部绝灭。在云殇的指挥下,战斗力最強的三宗弟子们组成了战阵,扫

着青鸟族的残余部落。剩余的只是些老弱病残,他们轻易地就将之格杀,不再遭遇什么抵抗。
大多数人却在这一刻尽情地

歌着,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。
他们大开青鸟族的宝库,将青鸟族所有的珍宝都拿了出来,披挂在自己⾝上。于是,他们每个人都成了帝王。青鸟族的尸骸被斩裂,堆积在地上,形成一个又一个⾚⾊的山丘。他们就在这山丘上狂疯地跳着舞着,将鲜⾎涂在自己⾝上,为自己凝成一道又一道战纹。
有些青鸾残存下来,人类企图驯服它们,骑着它们在天上飞翔。他们早就企望这服征苍穹的威权。但那些青鸾

子极烈,它们宁肯撞死在山崖上,也不肯让人类骑在它们⾼贵的躯体上。
人类憎恨地切割着它们的遗体。
这一刻,他们成为昆仑山的主宰,任他们如何张狂,都不过份。
甚至,没有人觉察到,烬正在离开他们。
他们不需要烬了。
烬抱着汐,沿着古树的躯⼲向上攀援。这棵树虽从外看去那么宏伟,覆庒着昆仑山,但,只有凑近了才能发现,它其实早已开始枯萎。它的叶,是枯荣参半的,只是山顶⽇月的光芒太強烈,将⼲枯也照成了鲜浓,才给了人们以枝叶繁茂的假象。
它的主⼲已经裂开,沿着纹路与年轮,绽开一道道狞厉的壑沟,将它割裂得支离破碎。
也许,从西王⺟被蚕食时开始,它就已经死去,只不过神明陨落的⻩昏,总是那么漫长而凌迟。
烬踏着⼲裂的纹路,渐渐感觉风強了起来。低头时,已经看不清凡俗的喧嚣了。人类沉

的狂疯

呼,变得虚弱而空洞,无法传到这么⾼的空冥。只有那株古树,仍然在⽇月的陪伴下郁郁苍苍。
风凛冽起来。那是从天地

界处吹来的罡风,阻隔着人类污秽的脚步踏⾜天界。
烬紧紧抱着汐,汐的⾝躯已被罡风吹得冰冷。在这无人的空旷处,烬连人带心都被吹得冰冷。
他终于完成了自己应做的事情。他也因而得到了自由。
从此,他可以不再关心人类,所有的心思,只用放在怀中的这具躯体上。
他只想要她的温暖。
他一步一步走着,罡风几乎将他的⾎与⾁全都吹走,但他仍然坚定地踏在树⼲上,不受阻挠。他的心志是坚定的,只要有了方向,哪怕一百年才迈一步,他也一定能走到。
"等着我。"
他在心底轻轻许诺。
下期预告:天阶的尽头有什么?有西王⺟,还是不死药?汐真的死了吗?而云殇,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⾊呢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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